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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原创]清明节想起妹妹小芬

heliuqingqin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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标题: [原创]清明节想起妹妹小芬 (2516 reads) 时间: 2010-4-06 周二, 23:07

作者：heliuqingqing 在海天文学发贴, 来自【海归网】 http://www.haiguinet.com

清明节想起妹妹小芬

清明节要给外公外婆扫墓，早起。逝世的亲人，有外公外婆，爷爷，还有我最小的妹妹小芬。外公外婆的墓地就在进山背后村口的小山上，爷爷的墓地在播乐老家，而小芬的墓地，我无从寻觅。

小芬死的时候不满十六岁。清晨，我坐在办公桌前上班，夜里睡得很好，所以当右眼皮郑重地跳了三下，我觉得很奇怪。因为眼跳据说是因为睡眠不好，眼疲劳才引起的。

下午四点左右，父亲的电话打来，要我们回家一趟。我纳闷地问父亲：回家？什么事呢？父亲说：小芬、、、、、、我说：小芬？病了？到医院来看就是了。心想怎么病了就要我们回去呢？回去做什么？父亲艰涩地说破：、、、、小芬、、、、、小芬死了! 什么？我的头嗡地大了，眼前暗下来，毫无知觉地大声嚎啕起来。没有一句安慰的话给父亲，放下电话，急急地找车，带妹妹一起回家。

在小学校家门口对面的卫生院，小芬已经被母亲和小姨洗过手脚身体，换上了衣服（都是我的旧衣服），静静躺在医院的床上。我们进去，眼泪刷刷地流，眼巴巴盼着她忽然醒过来，还能说话。我把手伸进她的胸脯，她的身体温暖而柔软。她刚上下午第二节物理课，忽然晕倒，几个同学背着她往医院跑，跑到小学校的门口，遇到父亲，父亲接过来背，却无法走路，小芬的鞋子蹭掉了，鼻子开始流血。一个人接过去背着继续跑到医院，她的瞳孔慢慢放大，已经来不及抢救。

一月3号，我还翻一本前一年的旧台历，上面有心脏病人的急救法，翻到那一页，我想到了小芬，就急急地跳过去，心里想：小芬不会有事的，看这个干嘛？我知道的好几个朋友都有心脏的毛病，现在三十多岁了，还好好地活着。没有想到一月7号，小芬忽然离世，死于风湿心脏病（？）。

我刚工作那年，小芬跟着我在城里上初中，拎开水上楼，我发现她紫嘴乌脸的。就赶快给父亲说：带她检查一下去吧，怕是贫血。父亲带她检查了一下，说不贫血。教她体育的老师是我的同学，跟我说：她也太懒了，所以身体不好。早晨要多跑步，加强锻炼嘛。我想她当然不懒，起得早，至于锻炼嘛，学校就没有地方可以跑步，只有两个篮球场。我忙于照顾孩子，调工作去市里。她一个人住在县城学校空荡的宿舍，晚上流鼻血，没有人管她，父亲又把她转到身边，在家傍边乡村中学上学。有一次昏倒在雨地里。父亲这才重视起来，带到市里检查，心电图很不正常。再去照彩超，我忙于工作，让她自己照了彩超回家。医生给她检查后，写了个字条给她，说：你去省城延安医院找某某，是我的同学。我看你太年轻。从医生的表情里，她已经预知自己的病很严重。当时没有人和她在一起，在她身边，她不知怎么回去的，她躲在父亲从前的老宿舍里，写日记：我不想死！我还年轻，我渴望生活。可见她知道自己的病情，她独自一个人忍受了多大的痛苦呢？！

我们对体检的结果和她的想法一无所知，回家看到她，还跟她说：小芬，要好好读书呢，否则只有在乡下看小商店了。小芬这时就闷闷不乐地沉默，她渴望走出乡村，到更远的地方。她想要个录放机，母亲嫌贵，不肯买给她，她把我们给她的微薄的压岁钱赚下来，等够了再去买。她看我存在书架上的名著，穿我的旧衣服，一分钱也不肯多花，格外节俭，格外体谅父母的苦。在同学眼里，她爱玩爱笑机灵聪明，讨人喜欢。

父亲带小芬到延安医院检查，结果是风湿性心脏病，右心室肥大。医生没有开什么药方，就说让她不要激烈运动。小芬回来，情绪很悲观了，可是和同学在一起学习初三的课程，在父母身边，她依然表现得很开心。母亲总是唠叨父亲不好，小芬总是站在母亲一边。母亲说在她去世的前一天晚上，坐着烤火，她的脸红扑扑的，母亲问，她还笑着说是烤火烤的。

谁也没有想到小芬就这样离我们而去了！晚上，我们姐妹挤在小芬前一天还睡过的床上，她在家对面的医院里，我们甚至可以看见她躺着的房间的灯光。可她再也不会回来，我们阴阳两隔了！悲伤和心疼让我无法入睡，到半夜，我听到屋子里有铝盒子翻滚落在地上的响声，早晨起来，屋子里整整齐齐，并没有什么可发出那样响声的东西。第二天清晨，我们到医院跟她做最后的告别，却见她的鼻子里开始流血。父亲把她的尸骨用白布包了，忍不住大声悲嚎，泪流满面。小芬的遗体被拉去火化了，骨灰盒送到寥廓山上存放骨灰的厅里。

好几年过去，走在阳光下，想到小芬，我就觉得天空是灰色的。她的死让我重新思考活着的意义，让我光鲜的生活有了阴影，有了永远不能洗涤的遗憾和缺失，让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，亲人是你生命里最重要的人，他们的离世是你人生最大的不幸。而活着，就要活好每一天，不让亲人遗憾，伤心，痛苦。珍惜每一天，善待亲人，做一切自己应该为他们做的事情。

小芬去世很久之后，我都会半夜醒来，就如她站在我的身旁，在另外一个世界叫我：大姐！我回避着想她，我不能写关于她的一个字。十年之后，父亲把她的骨灰埋在我们回家要经过的那座山上，在松树下垒了很小的一个土堆。如果去找，也许已经找不到。

愿她在慈爱地母的怀里，在苍松之间，在亲人的思念凭吊里，永远年轻的灵魂得到安息。

作者：heliuqingqing 在海天文学发贴, 来自【海归网】 http://www.haiguinet.co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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